【山离】惊蛰过后

· 前两天惊蛰刚好又重温了一遍《惊蛰》的小说,写个HE向的结局弥补一下呜呜

· 剧情参考了电视剧+小说,有点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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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处暑。

 

当陈山站在会议室的大门时,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因为思念太盛而产生了幻觉。

 

他听见师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说,这是张离,我想你们应该认识的。然后师长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了窑洞。

 

眼前的人头发已经很长了,分成两股麻花辫搭在两肩垂下,一直到肋骨。

 

陈山几乎是以一个扑的姿势冲向坐在会议桌旁的张离,他的腿被桌腿绊倒,双膝重重地嗑在地上。张离慌忙把他扶起来,滚烫的眼泪滴进他的衣领。

 

她说,陈山,我回来了。

 

 

那天下午,张离告诉了他三年前的一切。

 

三年前那一天,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赴约的,所以才留下了遗书和那一缕秀发。虽然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在大衣下穿了防弹的铁板,但万一荒木惟的子弹不长眼睛,直接冲着她的脑袋去呢?她不敢想。

 

而且,她有必须“死”的理由。

 

只有她从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陈山才有机会免于一死。

 

 

张离是幸运的,她在中枪那一瞬就知道。

 

但她也知道,当那一瞬间自己把陈山推下楼后,这一别再见面,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胸口铁板被子弹击中,在巨大冲力作用之下,她昏倒在地,骗过了远处高楼荒木惟的眼睛。

 

同僚们在硝烟散尽之时才将张离救回一个秘密据点。她修养了几天后,就被紧急转移到了广州。

 

这一切,都被严格保密。虽然确实残忍,但为了不出差错,麻雀才对陈山讲了张离的死讯,并把遗书交付给他。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两人就在相隔小半个中国的两地互相思念。一个以为自己和挚爱已经生死两隔,一个明明知道所有的故事却无法亲口同另一半讲出。

 

终于等到了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的日子,张离知道,和陈山再次相见的时刻终于到了,她即刻向组织请求将自己调往延安工作。

 

 

陈山紧紧握住张离的手,听她将前尘往事一一讲出。话音落下,陈山才开口。

 

你说过,来生若逢盛世,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等不及了,我不想等来生,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们,马上结婚,好吗?

 

张离笑了。她笑起来是极好看的,眉眼弯弯,眼角残留的泪将她装饰成一朵挂满露水的山茶花。

 

她说,陈山,我们结婚是要组织批准的。

 

陈山没有接话,他知道,他们终于要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了。

 

 

结婚申请批准下来的那一晚,陈山打开了那只五灯电曲儿收音机。那电曲儿跟他辗转多年,竟然也没有怎么损坏,就像他自己那样,顽强地存在着。他扭了半天旋钮,终于转出一个正在播放舞曲的电台。

 

他站在狭小的窑洞里,转身对含笑立在一旁的张离说,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于是他们紧贴着对方,旋转流连,恍然间仿佛回到多年前的上海,他们还穿着旗袍或是西服,在故居里漫步翩跹。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袋青苹果,这是余小晚托人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她在延安三年,终于知道陈山的心永远不会属于自己,于是在张离到来不久后,申请调去了北平的医院。临走前,她郑重嘱托陈山说,鞋匠,你要照顾好我离姐,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一定跟你没完。

 

说罢,她转头登上火车,将眼泪隐藏在扬起的尘烟中。

 

 

陈山思绪飘回,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张离,突然就有了吻她的冲动。

 

舞步戛然而止,他收紧手臂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毫无章法地贴上她的双唇。她没有躲闪,只是轻阖双眼,睫毛微颤如泫然欲飞的蝶。

 

来得太晚的一个吻,将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绵长,又柔软。

 

片刻后,有低沉声音从耳边传来,“今晚我可以和你睡一张床了吗?”

 

 

 

一九四九年,立冬。

 

新中国成立已过去一月有余,已经是立冬了,温度也慢慢地降了下去。

 

从延安到上海的火车马上就要启程,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中,一家三口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陈山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护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儿子陈盛。陈盛刚刚两岁,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纪,在父亲的肩上坐着,时不时左顾右盼。

 

张离拎着一个小包,跟在陈山身旁,微微隆起的腹部昭示着又一个新的生命很快就要诞生在这个同样也是崭新的国家。

 

新中国成立之际,组织念及陈山和张离的故乡都是上海,于是将两人的工作重新安排回沪,并且安排了住处,好让他们安家。

 

当陈山踏进曾经居住过无数日日夜夜的故居时,多年前在上海的往事又重新浮现在眼前,那些命悬一线的日子好像从未远去。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张离的手。张离感受到他的情绪,用大拇指轻轻地摩挲他的虎口,看着年幼的儿子欢喜地跑进他们都无比熟悉的厅堂。

 

 

而后他们去了猛将堂。

 

阁楼里依然留着那个香炉,只不过经年累月,它逐渐地斑驳了起来,就像一个人,慢慢地老了下去。原来的十三柱香早已燃尽,像春天过后的野花那样败掉了,然后归于尘土。

 

陈山又重新插上十一柱香,他想,因为这十一个人,自己和张离才能苟活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喃喃。

 

陈河,你在那里,帮我照顾好老东西,记得给他买多多的生煎;阿姐,我那肋骨现在还疼着呢,不过我早就说不怪你了,你得和我大哥好好的;小夏,不知道在那里有没有电曲儿,要是没有,等我安顿好了给你烧一个......

 

宋大皮鞋,菜刀,刘芬芳......他拭了一下泪,又将头磕下去。朝天一炷香,就是同爹娘,有肉有饭有老酒,敢滚刀板敢上墙。

 

他的余光里,张离也面对着香炉跪下去。他想拦,但关心的话哽在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只是任由她含着泪也伏下身去。

 

陈盛抱着两条薄薄的围巾立在一旁,迷茫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紧闭双唇,不敢出声惊扰他们。

 

他手中的围巾一条是在张离在广州的时候织给陈山的,另一条是在延安,陈山在张离的指导下,一针一线,生疏地不知道走错了多少针脚才织成送给张离的。

 

他用小手捻着毛线编成的穗。他抱着围巾,像抱着另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二零零二年,除夕夜。

 

新世纪初的上海早已是一副繁华气派的景象,比六十年前的更甚。陈山和张离在孩子的张罗下早早地搬离了他们战斗、生活过的故居,住进了带着电梯的高楼。

 

除夕夜的傍晚,陈山躺在书房的摇椅上昏昏欲睡,张离坐在一旁的书桌边,正戴着老花镜看书。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也是正在看《子夜》的小说。

 

“爸爸!”陈山被声音惊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笑了,“囡囡来啦。”

 

“哥哥嫂嫂一会就到。”陈圆替他将膝上的毛毯往上拉了些,“妈妈也是的,少看些书哦,不然眼睛又要累了。”她回头看向门口,“你们猜猜谁来啦?”

 

“外公外婆!”话音未落,孙女彤彤就像一阵年轻的风吹进了书房。

 

她今年二十八岁,在美国念博士。陈山有时想,当年老费和余小晚没有去成的美国,竟让自己的孙女替她们去了,这大抵就是所谓的造化。

 

“哎哟我导师交关严,明年终于够格毕业,他才许我一个月假期来看望您二老。”彤彤愉快的声音让原本沉闷的书房都有了生气,“我去给洗水果,一会给您二老端过来。”

 

 

书房又冷清下来。

 

半晌,陈山才开口,“彤彤越来越像你年轻的时候了。”他躺在躺椅上,将头往后仰去,“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大约也是她这个年纪吧,算下来今年都已经过了快六十年了。”

 

张离将手中的书摊开,封皮朝下放在桌上,看着陈山已经苍老的面容,“你记性可真好。”

 

陈山咕哝了一声,“我记性当然好,我又不是陈金旺那个老东西。”

 

随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张离笑了起来,她的眼神已经没了年轻时的光,但仍然有猫儿一般的狡黠,“陈山,我们都老了,比陈金旺还要老很多了。”

 

陈山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张离的手。他们的手都不再光滑细嫩,像一本被翻过了无数次的书那样皱巴起来,但他们的手指仍然修长有力。

 

远处不知道哪一家的人在放烟火,照亮夜空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想起了在重庆过的第一个除夕夜,他们站在灿烂烟火前,不知以后命途如何,只是沉默。

 

但在此刻,他们已经执手走过了很多很多年。

 

“这辈子有你在身边,也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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